引擎的人造天空

　　萬里晴空，白雲如游絲、如波浪，有的看起來就像可口的蛋糕上的白奶油。這些雲悠遊在蔚藍的天空中，這一片自海平面起掩蓋整個視線的湛藍之中。

右手邊是一望無際的大海，左手邊連著綿延不盡的山丘，而自己腳下是一條條飛逝而去的黃光，那是馬路上的分段線。這是一條容許單向兩段的雙向大馬路。

然而，從早上開始騎到現在少說四、五個小時了，果然不見半個人影，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吧。

「其實別說今天了，進入河濱將近三天了，連個人的屍體都看不到！｣

傑如此想著，縱使腳努力的踏著，眼神卻不自禁的望著大海發呆。浪嘯聲不絕於耳，風吹在身上出奇的舒服，不熱。

「傑，你看，天空和海好像結合在一起了耶，看不見地平線呢！｣

傑望著大海的頭同意似的點了點，接著轉頭看著自己身後，腳踏車竟然沒有因此失去平衡。

後座上坐著一位擁有稚嫩臉孔的女孩，大大的眼睛、眼球像是把身旁的大海吸入一般，是水藍色的瞳孔。最惹眼的莫非那一頭銀白色的頭髮，一綹一綹的飛在身後，像是一片披散的銀絲。

「你不把頭髮綁起來，小心被捲到車輪裡喔。｣

「風這麼大，你騎快點就沒問題啦！｣

傑只能苦笑，重新望向大海，腳依舊奮力踩著踏板。

再美的風景一陳不變的看了四天也是會厭倦的，這幾年旅行下來，大概可以說是為了應付這種枯燥乏味的時間吧，傑與響也練就了不少奇怪的絕招與習慣。

像是傑可以在轉頭的情況下繼續騎上一、二個小時的腳踏車，響則因為沒事可做，一天總要睡上十五、六小時，而且不會從車上掉下去。傑沒有辦法睡，就乾脆望著大海茫茫的看著。一天又這樣過去了。

隔天收好帳棚放到「七維」中之後，騎了不到十分鐘，路面就越來越不平，甚至有不少柏油掀了起來。

「這裡有『核』來過吧，路面都被破壞的殘破不堪了。」

「這樣坐起來真的很不舒服…唉喲！」

響才剛說完，腳踏車就用力的震了一下。

「我也沒辦法啊。

」

傑苦笑著回頭，正好看見響鼓著臉頰不滿的看著他。

「誰叫你要選海邊的路走，身體都被海風吹的黏黏的……」

「因為有消息說濱道有『核』出現嘛。」

「……」

「小、小響啊，海邊的天空好漂亮喔，你看那…唉喲！」

車又震了一下。傑小心翼翼的偷瞄響的表情。

「我要殺了那個『核』！不，不只殺掉，而是要先虐待再殺掉！」

「哈哈……」

傑感到自己總在露出苦笑。

 快到午餐時間，因為「七維」裡的食物所剩不多，傑打算到海裡試著抓些魚烤來吃，正考慮要不要叫起睡著的響時，遠遠就看見幾艘船，許多人像沙丁魚般擠在上面。

「喔喔喔！好久沒看見人啦！」

雖說五天沒看到人對傑來說不是最難熬的一次，但是能夠在旅途上遇見別人真的讓人興奮。傑下意識的加快了速度，海浪呼應似的打在礁石上，產生高高的浪花。

「這種時代還會在海邊搭船的人，應該是有什麼目的的吧？」傑心想，一邊回頭大算叫醒睡覺的響。

結果，腳踏車不幸的經過一個地上的小洞。

「唉喲！」

「吶……」

響顯然踉蹌了一下，她很不高興的看著傑的臉，接著出奇不意的用力捏了傑的側腹。

「痛痛痛痛！抱、抱歉啦！別再捏了，小響，看一下、看一下，那裡有人喔…呼。」

大概是報復過癮的響從傑的腹側看向大海。那些人似乎發現了他們，紛紛看向這裡。

「他們在幹嘛？在這麼危險的地方。」響發出疑問。

「一般人是不會接近危險的大海的吧，以這樣的人數來看很可能是要……」

「也許是要捕魚。」

「喂喂喂….又不是五十年前。」

「那麼可能的選項就不多了。但是，我實在不相信老是有一些國敢這樣作。」

「被逼到絕境的人類是很可怕的，村莊和小國也一樣。總之，過去看看吧。」

接近之後可以清楚的看到三艘船，兩艘木船與一艘鐵船，鐵船上架著一台搶眼的全自動機槍。大約有五十幾個人，其中只有少數人穿著鎧甲，兩、三人帶著安全帽，手持槍的人大約七、八人。

還有十來箱鐵桶放在鐵船的後面。

「竟然有這麼多『石油』…這個國下了很大的決心啊。這樣看起來，我的猜測果然沒有錯。」傑心想，一邊在沙灘前的馬路停下腳踏車。

有一個人下船走了過來，他身穿鎧甲，眼神深遂而明亮，但此時此刻卻蒙上一層陰影。

「有錢人家到這裡來幹什麼？快離開海邊遠一點吧，這兒很快就會進入腥風血雨的世界了！」

大概是把傑與響認為是有錢人了吧？這也難怪，要進行獨自的旅行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。自從「核」出現之後，石油遭到壟斷、交通工具形同廢鐵、能飛上天的戰鬥機只有動亂時刻意保留資源的國才有能力使用。因此騎著摩托車旅行在危險的國與國之間的道路上，就像無時無刻燒著大把的鈔票。

小國普遍對那些囂張擁有石油的國的人感覺很差，傑可不想被當成每天燃燒石油的凱子。傑下了腳踏車，並指了指中間的踏板。

「嗯？腳踏車！」對方驚訝的瞪大眼睛：「小哥，你還載著女人呀…體力還真好。」

看到對方態度變的溫和許多，傑笑了笑，伸出手和對方握手，一邊說道：

「我對自己的腳力有自信，沒問題的。我叫傑，這位叫響。」

「多麼美麗的姑娘。」

「謝謝。」

響很有魅力的微笑，完全沒辦法和剛才捏著傑肚子肉的樣子作聯想。

「我叫敖天翔，大家都叫我阿翔。」

「嗯，請多指教。」

傑加強了握住對方手的力道。

「可是，還是請你們趕快離開吧。」氣氛瞬間變的凝重，阿翔開口道：「這裡等等就要變的很危險了。」

傑用專注的眼神看著阿翔，手的力道不自主的更加用力，他說出自己相當有把握的猜測：

「你們要討伐『核』對吧？」

阿翔明顯的楞了一下，才又語重心長的看向海岸。

「是啊。我們這一趟去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夠回來，但是我們再不出擊，會餓死的將會是女人與小孩。我們一定得搶回自己的地盤，搶回這一片我們安身立地的海洋。」

沒錯，「核」的出現造成許多問題。最嚴重的就是令世界各地的訊息與交通全部切斷，因為石油被佔領，電力少了生產，進而使人類的科技文明後退一大步。五十年來，人人畫地為國，世界變成一個一個獨立的小國，走不出安全的地方，也就不知道世界變成了什麼樣子。

五十年前的世界地圖早就沒用了。

所以傑才想到處旅行，他想看看世界變成了什麼樣子，自「核」出現後這世界絕對有了不少改變才對吧。

回歸主題，傑仔細的思考目前的狀況。

沿海的村莊或國遇到「核｣後的情況都差不多，只要稍為判斷一下，答案大概都和事實相差不遠。但傑還是禮貌性的問了一下：

「發生什麼事情了嗎？｣

阿翔大大的吐了一口氣後開口說：

「自從核出現後五十年來，我國被迫離開大海，遷徒到十公里外的土地居。失去食物的來源，我們曾經試著以貿易的方式和別的地區交換食物，但是，核使的交易屢次受襲失敗，貿易背負的風險太大，已經沒有大國願意和沒有利益可圖的小國貿易了。｣

阿翔看向大海的眼神似乎多了點憤怒。

「再加上失去大海，沒有經濟來源的我們也沒有能力貿易了！沒有食物了！妻子與孩子都餓著肚子！如果不出擊，我們還是死路一條啊！｣

大概是看到阿翔說話相當激動，船上幾個人忍不住跑過來關心狀況。

「果然是這種情況。以海洋維生的國只要被核奪去海洋就像人類失去空氣一樣吧！說什麼都要奪回來。但是…｣傑想著想著，苦澀的嘆了口氣。

「小哥，怎麼了？｣

「啊，不。我就明講吧，我看過太多沿海的國破釜沉舟般對抗核的情況了，大多都不樂觀。｣傑指了指鐵船後的鐵桶說：「如果我猜的沒錯，那肯定是你們國所有的庫存油吧？｣

只見阿翔的臉色刷的變得難看，片刻後才勉強點頭。

他反駁：「這是我們能選擇的唯一的路了！沒有對抗就是餓死……｣

「我…我知道啦！我沒有要阻止你的意思，只是對這件事提出意見罷了。我想說…｣

「哈哈…沒有背負國家命運的小鬼果然不會懂吧。只要騎著腳踏車到處旅行，然後冷眼旁觀的看待別人的事情就好。｣

對於阿翔說的話，周圍的人只有面露苦笑。

響則是擺出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，若不是少了傑的背，她肯定會在對方說著自己悲痛的過去時，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睡覺吧。

「所以我說呀！我的意思是，我可以幫助你們啊！難得我與響的目的也是海裡的那傢伙。｣

「什麼意思？｣

阿翔上下的打量兩人，一個文弱書生樣，感覺上就是弱不禁風；一個漂亮可人的姑娘，像是連打桶水都不會的大小姐。周圍的人甚至笑了出來。

「姑娘，這可不是童話故事啊！｣